[伯烏在Uber開車的日子]香港位元堂的日子
有一種uber乘客,一上車你就知道他是做什麼工作的,因為氣味會透露出訊息。
這位男性乘客,有一點年紀,一上車滿車的中藥味,閒聊之後,原來他是迪化街生x堂蔘茸藥材行的林老闆。
愉快的閒聊後,我們有共同的時代背景,他的店我也曾去過幾次,那時我16歲,他大我2歲,我們聊到了為啥麼我曾去過他的店,因為當年中藥材配給的年代(當歸、黑棗、紅棗),查獲的走私藥材,透過台北市中藥商公會統一配給給藥商,所以當學徒的我每隔一陣子就得坐公車去迪化街,然後搬貨上計程車回店裡,那是苦差事,所以是學徒要做的事情,但那也是快樂的下午。
林老闆在車裡繼續談著迪化街的現況,我的思緒,卻已進入微風往事、、、
美琪出殯的日子,我從醫院偷跑出來,我混進了人群,跪在她的靈前上香,他爸爸推了我出去,旁邊的人一直拉著他,也有人勸我走,我被帶到了對街的路口,隔著街,我看著她的棺木上了卡車,牯嶺街飄動的白布,空氣中響鈸聲,我眼中的淚水,稀落送行的人,金紙揚起的白灰,像捲動的電影,一幕幕的映入我腦海。
美琪走了,我一直很想死,我一直無法走出陰影,學校的註冊我也沒去,我因此休學了,我一直躲在家裡,一直到我看了聯合報的分類廣告:「中藥店徵學徒 國中畢 能吃苦 月休1天、、、」。
我帶著簡單的行李,坐公車到中山北路「邱永漢書局」站下車,我走進了地下道,也同時短暫的走出了自己陰影,進入了我另一個青澀的日子。
「台北市南京西路三號」,這個讓伯烏難忘的地址,這裏有伯烏青少年時期,在中藥店裏當學徒的回憶。
循著報紙廣告的地址,找到了位於台北市南京西路三號的香港位元堂,伯烏被光亮的裝璜跟深藍的地毯震懾住,哇!多體面豪華的店面啊!
大約在四十幾年前民國六十幾年港劇風靡台灣,那時鄭少秋主演的楚留香在晚上播出時,可說是創下飆高的收視率,同時間香港的企業在台灣也漸漸的出現,而位元堂養陰丸在香港的廣告就是找鄭少秋代言的。
十五歲的小孩,在當時的社會其時也不算是小,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小孩,還是會念完高中才會進社會工作,在當時只有國中的學歷,要找到好工作其實有相當的困難,只能到工廠上班或是找學徒的工作來做,看了報紙,最後只能在分類廣告中找到工作。
當時香港位元堂在台灣有兩項事業,其中最主要的業務是南港工廠的養陰丸製造,另一方面是南京西路的中藥材販賣。
上班的第一天,伯烏帶著簡單的行李前往報到,當時的經理方子江(江蘇人)帶伯烏進入後場,就是中藥加工的地方,後場破破爛爛的景象讓伯烏嚇了一大跳,原來藥店的後場一團亂,藥材長蟲的長蟲發霉的發霉,倉庫的屋頂會漏水,因為房子老舊所以潮濕加上用鐵桶裝藥材當然無法保存藥材。
伯烏想了一個方法,並得到方經理的支持,伯烏用幾個月的時間把所有的藥材都乾燥跟篩過,把整理過的藥材都用塑膠袋裝起來,沒多久所有的藥都上了軌道,伯烏在工作上得到了賞識跟肯定,沒多久有一位原本的師傅廖吉田退伍回來(參考 『伯烏』在一貫道的日子。),他是一位虔誠的一貫道信徒,父母親很早就走了,藥材的製造技術比伯烏還內行一點,剛開始合作還算愉快,外場的李貴達是雲林縣人,人很好相處所以一切都還算是順利工作也愉快,公司還有其他的成員,總經理姓李是老版黎宗岷的朋友(廣東人),工廠經理許銘福(閩南人),顧問郝為善(江穌人)在中廣當記者,年輕時是拳擊選手,每天都會來公司洗澡,洗完澡之後就光著屁股在後場走來走去,偶而會跟伯烏講講話並鼓勵伯烏多讀點書不能一直當學徒(參考 『伯烏』曾在中藥店當學徒。),方經理不是很喜歡他,但也對他莫可奈何,因為他的薪水是從香港發的是老闆黎宗岷的朋友,會計黃先生是家住中興新村的廣東人,當時年紀已經很大已經有八十歲了, 有一次晚上下班後伯烏還力邀他到對面今日百貨的電影願看電影,還記得片名是:『美國的最後一位處女』,那天晚上恐怕是難為黃先生他了,由此可見當時的伯烏極受長輩的喜愛。
晚上睡覺是一件辛苦的事,台北市寸土寸金以伯烏微薄的薪水(一個月4千元)根本不可能在台北市租房子,所以大部份的員工都住在公司,每當晚上十點公司打烊之後店內就又是另一種生態,大夥拿著自己的鋪蓋就定位,伯烏也不例外但好的位置早就被卡位了,夏天時因為很熱也沒電風扇伯烏就睡在大門入口的地上,把門簾拉上之後再把玻璃門開一個縫,風就從門縫中吹進來,每個晚上從伯烏旁邊經過的人還真不少,深夜開始南京西路往來的車子變少了聲音也小了,取而代之的是賣肉粽賣雞腳的叫賣聲,由近而遠由遠而近。
每當有高跟鞋的聲音出現時伯烏就從門縫中欣賞那一秒鐘的美腳,這是十七的伯烏的春夢不知不覺得就睡著了,一直到清晨六點左右送報紙的會從門縫塞進報紙,有時報紙還會打到伯烏的手甚至打到伯烏的臉,但伯烏一點都不覺得苦。
台北市南京西路三號地址是否有改編?大樓是否有改建?伯烏已經無法判斷了。↓
還有一位老閻是負責煮飯的,他是新竹戰車連退伍的老兵,湖北人鄉音很重講的話不容易聽懂,他每天早上得到市場買菜煮三餐,手藝不怎麼樣但很會報怨,尤其是在外面被方經理數落之後都會在裏面一直念個不停。
『伯烏』是很白目直腸子的小孩,跟這些老人相處根本不懂大人世界的遊戲規則,有一次下班前老閻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事被方經理念了一噸,方經理下班離開公司之後老閻照例在公司一直念:馬的..馬的..他馬個B‧‧此時白目的伯烏聽的有點煩竟然冒出一句話:『老閻啊!你如果做不下去就不要做』,此話一出老閻竟然抓狂了,他把怒氣發在伯烏的身上,儘管伯烏苦苦的解釋說伯烏沒有惡意只是建議。
老閻一直罵:『你一個小孩竟然叫我不要做』,怒不可遏的老閻追著伯烏打了,幸好當時大掌櫃李貴達出面救伯烏,替伯烏說話叫老閻別亂發脾氣,老閻才慢慢的安靜下來,那個晚上伯烏睡的很不安穩深怕老閻拿廚房的菜刀殺伯烏,當晚在淚水與恐懼中累的睡著了。
沒多久掌櫃李貴達離職準備自己開業,新來的掌櫃是一位陸戰隊剛退侮的李明德,八里鄉人很喜歡抽煙,沒多久又因失戀每天如行屍走肉魂不守舍,伯烏仍平靜的在工作上努力,那年李總經理(廣東人很喜歡看平劇跟畫國畫)得了肝癌在三軍總醫院住院,由於李總只有兩個女兒(阿女)所以伯烏跟廖吉田還有李明徳輪流看夜班,白天回到公司就睡在李總經理的辦公室,此時有個插曲就是廖吉田介紹了一位氣功師傅對李總的家人騙了不知幾十萬,由於當時的家屬心慌無人做主,此事也成為廖吉田追打伯烏的導火線,因為伯烏對此事很反感。
當時香港的黎宗岷老闆來台灣到醫院探視,剛好看到『伯烏』細心的照顧李總經理因此交待方經理每人加發一萬元獎金,真是令人懷念的老闆,只可惜幾十年後在香港上市後股權已被拿走,現在的香港上市公司位元堂已經沒有黎氏家足的影子,百年的基業拱手讓人,伯烏深深得覺得做人不能太好。
十九歲時伯烏在位元堂,因為在後檯無端的被廖吉田追打(工作上的摩擦加上反對氣功騙錢事件),隔天廖吉田就被公司開除,伯烏在工作手藝也學的差不多了,在位元堂越來越覺的沒趣,於是伯烏向方經理請辭,那時後伯烏帶著簡單的行李離開,此時已是師傅級的薪資,伯烏此時有將來自己開店的打算。
青澀的青少年就在藥店裏渡過,伯烏一直以為當完兵回來藥店的工作還是會繼續做,伯烏甚至於認為中藥是他一輩子的工作,殊不知當完兵之後,伯烏只在位元堂做了四個月,就為了一個女人放棄了這一切。
晃神中開了這一趟,林老闆下車前,邀伯烏到店裡泡茶,伯烏才驚覺到,車已到迪化街,熱情的林老闆指揮伯烏停好車,往事歷歷在目,老眼昏花中,伯烏彷佛回到了16歲那年、、、
曾經滄海難為水,既為水悲鳴不已。
起烏伯弄巷之間,迄伯烏滄海桑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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